奈良鹿代睁开眼,满目红色,像火一样的花。
仿佛要把一切灼烧了似的。
“红色的三色堇。”
山中井阵家里是开花店的,所以毫不费力地辨识出了鹿代手心里那多被捏得皱巴巴不成型的花朵的品种。
“没想到鹿代你居然喜欢的是这种啊,真是出乎我意料。”
“其实我对花都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鹿代说完,就再没有开口。
喉咙中的刺痛和充满花汁混着血的腥涩味道是他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木叶医院的医疗忍者说那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花吐症。
“现下虽然可以用药剂抑制,却没有研究出完全治好的办法。”有传言说若得不到思慕之人的吻,就无法终止吐花。
戴着口罩的保洁人员将病房地上枯萎或新鲜的花瓣扫到一边,装袋准备焚烧。
鹿代那些病患的吐出品种各异的花瓣混着血液堆在地上,只觉得一阵恶心。他捂住唇,手中便又多了几朵三色堇。
红色的花瓣,像那个人的发。
鹿代先前也曾在卷轴上看到过这种奇异的病症,不过他那时只是当成了笑话,还想着要是我爱罗患病的话该不会吐的是仙人掌吧。
想到了那个人,咽部的不适更剧烈了些,仿佛某些东西蜂涌着要从他的喉咙里出来。
虽然一开始还有不屑,鹿代也不得不这病真的有能感应人感情的能力。
仿佛隐喻着他心里那种隐晦又看不到未来的感情。
他张张口,虚念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我爱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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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忍村的风影大人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披着影袍在桌前办公。
他踏在沙丘上,踮着脚看火之国来的路上。
村里人要是看到这般场面,怕是会讶异惯常严肃的风影大人居然有这般可爱的一面。
我爱罗数着道旁的树打发时间,看到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菠萝头的少年,立刻用了瞬身术,到了他面前。
“我爱罗舅舅。”
看到他,鹿代一扫脸上的慵懒疲惫,颇为精神的叫道。
风影大人无子,对自己这外甥宠到了手鞠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虽然工作繁忙又相隔两地,这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有些记忆有些感情,会因为时光的流水冲刷而减淡,但总有人些在心里,怎样都不能抹去。
于鹿代而言,我爱罗就是那样的人。
不知道哪次面对袭击时将他护在身后,少年看着夕阳下耀眼的红发,便生出了想要与这个人并肩的愿望。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在他看来高大挺拔的背影也变得如常,那愿望也变成了希望将他护在身后。
有时想到这里,鹿代也会笑笑觉得自己过于贪婪。
遇到这个人的时候,那仿佛不该是他所有的,炽烈的感情却怎么止不住。
这感情溢满他的心,像梗在喉间的三色堇,像烈焰,像那人额上的发。
鹿代抱住我爱罗的腰间,把脸贴上他的胸膛。
“舅舅,我生病了。”
他听到那胸膛里的心跳声,骤然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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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单人间。
鹿代被塞在一卷厚厚的被褥里,和批阅着公文的风影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爱罗还以为他来到路上受了凉,说着怪不得声音都哑了把他卷巴卷巴仍上床。
鹿代想起小的时候在砂忍突然发了烧,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我爱罗就还是搬个凳子在旁边看了一整夜。
出院之后手鞠敲敲他的脑袋,说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那个时候的鹿代坐在我爱罗的肩上,把风影那头规整的头发拨得蓬乱。
“因为舅舅最喜欢我了啊。”
我爱罗把他抱下来,说:“嗯”。
室内静默了许久,我爱罗放下手里的文件,轻轻叫道:“鹿代。”
没有反应。
床上的少年右臂搁在脸上,遮了那双碧色的眸子,不知是不是睡了。
我爱罗拉了拉那本不在下方的被角,关灯出门。
门缝里透出走廊灯上一点灯光,让那再度睁开的绿瞳不至于看到一片漆黑。
舅舅,我大概是得了无法满足的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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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爱罗问鹿代,怎么突然想要过来。
少年笑了笑,从身后摸出一支花。
“是它叫我过来的。”
那花受尽了流水的冲刷,花瓣早不完整,勉强挂住的几片都干瘪了,没有半点美观。
“看,是不是很像舅舅的发色。”
鹿代把那花拿尽我爱罗的面前,比划着说。
风之国气候恶劣,除了沙地上顽强生长的仙人掌和温室里被好生伺候着的药草,我爱罗就没见过其他植物。
他看着那枯了的花瓣,思考是不是外甥嫌自己老了。
“很像吧。”
“看到这个颜色我就想到舅舅。”
“所以我过来了。”
我爱罗看着自家外甥笑了,眨了眨眼似要吐出什么撒娇的话语。
可未待开口,鹿代又捂住自己的唇,剧烈地咳了起来。
我爱罗拉住想要转身的外甥。
血液从鹿代的指缝中溢出,他的手心里躺着我爱罗方才见过那种花。
两双碧色的眸子对上,一双含着担忧另一双却显得有些悲伤。
鹿代眨眨眼,再度睁开时瞳中只剩下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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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种病怎么不和我说?”我爱罗的声线不再平静,透着担忧和愠怒。
他这个外甥从小就聪慧懂事,这是他第一次对他发火。
“反正现在也没有痊愈的方法,我就想在作为花肥死掉之前再来看看舅舅啊。”
鹿代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把手中的花编成一串。
“你爸妈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告诉了舅舅哟。”少年这么说着,眨眨眼,一副我告诉了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你不要说出去的样子。
我爱罗想着这孩子怎么大了变这么不听话莫不是叛逆期到了,便要去联系手鞠,袖子却被鹿代紧紧攥在手中。
“舅舅,陪陪我。”
想起这孩子正被古怪的病症所折磨,我爱罗动了动脚,又坐了回去。
听说这孩子平日里虽然懒散了些,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果然是自己宠得过了吗?
我爱罗正反省着,被鹿代托住了脸。
他对上那双眼,看着那张脸。
他觉得那少年翘起唇角笑着看他的样子,竟比少年吃冲破他心霾的木叶现任七代目更好看些。
“据说这病症只要和心中恋慕的人接吻就能治好呢,舅舅要不要帮帮我。”
正想开口说你喜欢谁我都帮你找来的时候,我爱罗只觉唇上一片柔软。
随后,血和不明液体的腥涩味道漫上舌尖,充满整个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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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舅舅了。”
我爱罗想起鹿代小的时候,手鞠想问他最喜欢忍者学校里哪个姑娘的时候,鹿代出乎意料的回答。
答完后看着堪九郎,补充道:“是我爱罗舅舅。”
说完后,鹿代张着双臂跑到他跟前。
“舅舅是不是也最喜欢我了。”
我爱罗少有被孩子这般亲近,应着抱起小外甥。
“我最喜欢我爱罗了。”
对于自己的异常举止,少年是这般回答的。
明明是相似的句子,对于情爱愚钝入一张白纸的我爱罗也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后来鹿代痊愈了,表现得一派自然,我爱罗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送鹿代走的时候,他忽然就握住我爱罗的手。
那慵懒少年露出少有的认真恳切的神情,说道:舅舅,你等等我。”
我爱罗愣了片刻,觉得有什不对,却还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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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影的办公桌相框里,夹着一朵花。
不知是经历了怎样恶劣的折磨,几乎无法辨认它完整的姿态。
有年轻的部下偶然看到,颇惊奇:“风影大人喜欢三色堇啊?”
我爱罗看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到那不知怎么出现的干花。
“三色堇的花语,是思念呢。”
Fin